琴河感旧

家家饭熟书还熟 羡杀承平好秀才

【资料整理】大洲和严老头的一些往来资料

大洲文集里总共有三封写给严老头的信,严老头的文集里也有给大洲的回信。大洲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说些客套话。估计严老头觉得孟静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,乐得博一个惜才爱才的名声,所以也做些表面文章,显得客客气气。从双方通信的内容来看,严老头有意拉拢孟静,被孟静委婉拒绝了。(就凭你个大奸臣也想笼络我们大洲,你做梦!)

《与严介溪阁老书》

贞吉往庚戌之秋蒙恩南谴,辞谒门下。温慰至再,惠以镪币,许之生还。笃义深慈,出於望外。夫去国孤踪,轻於浮叶,而能使傜长蛮吏改颜相卫,收道上之灰,而藏沟中之断者,徒以仆之宿昔受知门下。如此,彭羕可不必诛,而廖立①行将复用。灰可再燃,而断可再刻云耳。含抱此德,已历六祀。逐臣之分,泥路甚卑。匪自疏外,实不敢辄通也。兹者自南文选署郎转南光禄少卿,令稍从下大夫之列。虽公平之朝,洗涤蒯贱,因以滥及,然士众欢然,皆服相公之大度,而晓然知仆之已脱罪籍矣。始敢私图一申短记以答往惠,惧已后时。恭惟门下以间世之英,应名世之运,邃学深於邃老,文雅奥於文贞②。康宁葆真似洛阳之刘,劳勚密勿过南阳之李③。是以圣明最所倚重,为本朝卓然之元相也。仆狂菲不知所裁,昔在馆中,诸生之间独领国士之目,奈何初承役使,辄先颠踬。尝顾影自惭,掩卷思过,即缘此没齿已矣。岂期嘘枯吹朽,令还听瞻。六年契阔,而不以为尤;一岁三迁,而不以为德。昔人上书赎死,而竟锄当户之兰;忍徙待召,而徒抱陨星之剑,此亦百世之痛也。仆衅罪实大,而运途犹亨。已荷生还,又列有位,则分涯逾於昔人远矣。兹虽瘴疠所伤,神形渐憋,固知不堪事事矣,然犹日束带整冠以示心恋清朝之禄、以彰门下爱士而不忘远之明。诚不敢自决於一去之小,以负援拔之勤也。且相公甄陶一世之才而不立私,与斟酌四时之气而不居成功。仆何人,斯敢哓哓於门下称报德之士哉!所以缕缕而不休者,诚有感於今昔之故,不自已也。伏惟天寿保乂,月盛岁新,忠勤至纯而福顺极备。能言之流,赞述不尽。仆尘土羁士,何能为佞?词喻拙陋,无以达意。

①彭羕、廖立都是三国时期的人,恃才傲物,目中无人,最后下场都不好。彭羕被杀,廖立被削职为民,终生未再获启用。

②邃老大概指杨一清(号邃庵),文贞大概指杨士奇(谥文贞)。

③洛阳之刘应该指刘健,南阳之李应该指李贤。

李卓吾点评这封信“先生危行言逊,又不似坡仙也。”(他之前在点评《议边事疏》的时候说“先生一生遇事直吐肝血,与坡仙相似。”)

(这封信基本全是客套话,但是写得很真情实感,不过估计孟静自己也不信……看开头那几句话,感觉严老头的心机深不可测,太吓人了。)

再答书

去腊附书宋御史,计已尘览。旬日前陆主事回南都,复荷华札、许可并年谱。诗中载,所临刻,赐禁中安舆、宸翰,此乃我朝旷典,中外所共欢传。然皆未及睹掞天妙势、惊鸾跱凤之姿也。乃今获睹之,岂不快幸耶!至于所以许可,则惕息屡日而不敢当者也。

窃惟相公天人邃学,人伦宗衡,视鄙人皮肤道听之陋,殆抟鹏九万而下瞰抢榆之鸟耳。乃不惜奖借,决然以三益许之,虽以夸示行辈,私之长价增饰,而时时愧生於中,惧於名之不称,故不敢当也。尝私自语曰:“与众同一悠悠耳,相国大人也。”独以益友见许,岂不近於国士之赏哉?古之士重知遇之义,谓以国士遇我者,当以国士报之。今相公裁品庶汇,使万物各得其所。鄙人方与万物共受惠不暇,何由烈烈徇报不爱其身如古之士耶?以此,愧生于中,不惟惧於名之不称,且惧于为倚借以成其名,而终负之者矣。故虽惕息不敢当,又感激不能忘也。

昔者,卫武公为王卿士,秉国之钧,老而在任,惧其盛满也,遂下戒曰:“诸国人勿谓我老耄而舍我。”夫武公以不进交儆之言为舍己,则武公之侧必多三益之士,而负公者尠矣。其视我相公取善之广、爱士之博,冲其量,大其度,虽如鄙人亦滥收而教之,且以旌其直、谅焉。固知今古人恒相及,而道之不二每如此也。然则仆之所当勉竭以仰答知遇者,不当如武公之国人耶?舍进交儆之言,其奚以自尽哉!恭惟相公人臣之极,圣主礼遇之隆冠于当代,可谓最盛矣。闻之师曰:《易》以明臣道也,盛满之际,特致意焉。独大有①之上九②最为满盛,而其辞反最吉。盖周公微其意,俾人自思而得,而大传③始阐明之,其义精矣。何则?天之所助者,顺也。人之所助者,信也。天人交助,则身安而福隆也固矣。若夫大业之所由,以定而保有於无虞者,必资於尚贤也。上九,履信思顺,又以尚贤于处盛满乎?何有此?岂非周公所尝身试之道,而睿圣之所夙夜抑抑思及之者耶?相公履信思顺、天人交助,而冲量大度,劳谦抑抑以接以天下之士、以答我圣上眷顾之专,而申自天之福德盛礼,恭而居之不倦,已无愧于鲁、卫之道。又凡士之才可以济事者,虽尝悖詈反复、观望假借者皆略其疵而用之,无几微芥蒂焉。往岁得侍坐,承论及废弃一二士,今别去无几,已布于位矣。故知虽鲁、卫哲人所以处盛满而保有之道亦不过此。夫仆方欲进交儆之言,而其说类于颂美。何也?盖古之君子虽体道自信,然亦必假左右诵说讽议之功。居尝述往事而称先贤,俾其心益惕惕焉,所以使瞽朦说诗书也。仆诚不能远附国士之论矣,独不得比于瞽朦之益乎?所以仰答门下之赏激者,其技止此耳,惟矜其愚而取其意焉。

①大有:《易》卦名。即干下离上。象征大,多。

②上九:《易》卦在第六位的阳爻叫上九。

《易·干》:上九:亢龙,有悔。

《文言》释曰:贵而无位,高而无民,贤人在下位而无辅,是以动而有悔也。

③大传:《周易》中解释经(卦辞、爻辞)的传,凡七种,即《彖》、《象》、《文言》、《系辞》、《说卦》、《序卦》和《杂卦》。

(孟静不计前嫌,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,跟严老头细细讲了一通掏心窝子的话,劝严老头听取不同的声音,采纳别人的意见。孟静的心胸真的很宽广。)

又答书

顷京中友识书至,备述我翁近日拔处不肖之意,诚如覆焘者之德也。夫物芸芸而欲报造物者之功,则亦大径庭矣。故仆于门下久不知所为谢,以此也。然静自量度,已逾涯分矣。若犹不知足,后必狠戾,何则?人之才如木也,为楹为杙,其质已定。即匠氏虽巧,不能易楹杙而用之矣。今仆杙之类也,履荷工师之顾。若此,似欲庶几移杙而楹之耶?夫杙而楹之,必并失其可以为杙者矣。此仆之恐恐焉,欲邀后福於门下。愿我相公今以后勿复以不肖为意也,勿复谓仆之杙庶几可以为楹也。如此,则始终成全之矣。况木之生而不得其用者何限,而杙之与楹相去无几,又已同受梓扁之斫,复何望哉!此仆欲自求寡过以报大贤长者知遇之意,答新惠而邀后福,复不禁其言之流肆矣。

顷来火异非常,人心懔懔,惟我皇上心通于天,必能察其异之所自来。惟我相公心通于主,必能弭其灾之所当应。天道幽远,腐儒陋识,虽不敢妄议,然以人事论之,南北调发,中厨供应,岁额仅当三之一,已至难区处矣。又大工复作,财将安出?民穷则盗起,诚可为虑者,不宜专以加赋提编为第一义也。大贤调燮,必能三思而熟虑之,有定画矣。临风向溯,聊复喋喋。

(这封信的中心思想可以简单粗暴地归纳为:严老头,咱俩不是一路人,你不要试图改变我,也不要再拉拢我,各过各的就好了。最后孟静依然管不住这张嘴,又给严老头提意见。严老头收到信,估计气得七窍生烟……)

《钤山堂集》序

丙辰①之秋,贞吉以使事至京,谒少师介翁於直所。翁之论文更仆而不倦也。暨别去,贶以家集,而示之手策曰:子盍批注之,以数语复予也?盖翁意欲鄙人之序其集端耳。是集也,合若干卷,翁之嗣君工部左侍郎德求刻於家塾者。海内之士见且不得,亟况得挂葭莩之名於其端哉!为是惴慄者久之,乃投计以复翁曰:惟公以道辅世佐圣,惠生民矣。而又工古人难工之辞,成一家言,炳然泽於仁义矣。而又得古人难得之位,功言并隆,美矣!盛矣!世尠匹矣!仆也虽欲附於青云之士,而愧未睹於大方之家,自顾求一言之合道而不可得,固不足重於斯文也。翁再以策督之愈切,知不得谢,乃申前意以序之曰:古之士,其文辞卓绝者,其自谓也,皆曰:吾非学古人之辞尔也,乃吾学古人之道,期以逢主治世而惠生民也。吾之文辞,非直如古人之章句尔也,乃求如古人之能达其意而止者以为之宗也。夫古人之意,岂非以之治世惠民之道哉?是道也,知学之者固难学成,而遇主者尤难也。是故有道成而位不至,则退以昌其辞者矣。抑有身达而辞未工,则进以任其事者矣。兹二者,古今人皆有之,而并得之者则尠矣。何则?位之至不至者,悬於遇也。辞之工不工者,束於才也。遇因於天,而才成於人,诚不可易易而并得之也。惟公则於并得之中复有异焉。何则?公身之达,皆知因於天而思诚不匮,公之所以承天者深也。公辞之法,皆知成於人而弥老益工,天之所以纵公者全也。其若是,孰能匹公也哉!在公之前者,李长沙②为近之,然其际稍艰而言未甚昌也。其惟东里乎?在东里之前者,王临川为近之,然其意稍执而业未甚光也。其惟六一乎?夫六一宗退之而成其为欧者也,东里宗永叔而成其为杨者也。公之於二贤虽未可谓数数,然宗其道也,然其立言有法,能道其意指之所在,冠冕佩玉,有经纶康济之气;伦吹韶鸣,无搯胸擢肾之陋。韬光芒於深泓之内,行纡余於雅健之中。半诠而备庶德,一言而通众方。酌之不竭,而引之弥长者,何其相类也!吾闻古人其取名也,廉若是。虽谓公宗於二贤而成兹能事,其有不可者耶?咦!抑尠矣。功言并隆,才遇兼美,上下数百年得三人而已耳,然皆出於环庐陵数百里之内也,而临川、长沙相次近焉,又何盛哉!予于是知湖南多君子矣。

嘉靖己未③三月望

嘉议大夫南京工部右侍郎蜀东后学赵贞吉顿首撰

①丙辰:嘉靖三十五年(1556)

②李长沙:李东阳

③己未:嘉靖三十八年(1559)

(这篇纯是歌功颂德,没有啥真情实感。孟静:生活不易,总要低头。)

以下内容均出自严老头的文集《直庐稿》影印版(国图网站上可以在线阅读):

《勅左春坊左谕德兼监察御史赵贞吉》

兹者虏贼犯顺,人神共怒。内外各营官军俱已调集近城,人百其勇,可以立俟取克者也。朕念将士赴征劳苦,特命尔前去各营宣谕朕意,令其各奋忠勇,大挫此贼。先年损军之例太严,以致将官畏缩观望。今后但以奋勇克敌为功,毋拘前例。并谕各色居民人等:有能斩获虏首一级者,赏银一百两。获虏酋长者,二千两。仍照例升级。户部发银二万两,着主事一员、锦衣卫差千户一员赍送前去,听尔随宜区处。事定之日,另有显擢以酬尔功。尔其勉之,故勅。

二十九年①八月二十二日

①1550

(严老头其实巴不得孟静死在外面吧……)

《与赵大洲光禄》

昨岁入都,频得晤对。闻教论,所以益我者多矣。切惟直、谅、多闻三者,公实兼之。别去,企想不能忘。陆君来,知还任留都甫一日,即陆君行,追送之江东之驿而寄声于仆,此意已领悉矣。因便,谨用此附谢。

(严老头看人还挺准,孟静确实“直、谅、多闻”。严老头给孟静的信都很短,一看就相当敷衍,没什么真感情。)

顷者宋侍御、张翰林及洞山少宰处三领手墨长笺,惓惓示喻。久因冗务因循,未即裁答,而置在座隅,时一披诵,怀感无已。其芜集蒙垂览,曰:“学为古文词者,学古人之道也。古人之道,即其所以治世者也。”论甚高。即用此意,便可缀衍作为序引。倘得援龙湖、槐野①二公例,固所愿也,不识能终赐之否也。朝门之建,主上锐志速成之意甚美,人心无不欢悦者。仆老衰,无能报上知遇,答称士大夫之望。良友在远,不得朝夕承教益。此私切恒在念,亦不识能亮之否也。至四领手墨,益增愧感,敬统此奉复。时寒,不果自书。

①王槐野也为严老头的《钤山堂集》作过序,后来严老头还给王槐野写过祭文。

《与赵大洲侍郎》

春初获领笺教,并以文序惠寄。惊喜过望,启缄亟读,词旨精奥,论议闳衍,直与眉山争高。三复之余,不胜降叹。惟是推引非伦,奖借溢分,秖悚愧耳。仆夙尝妄希述作之域,力不逮意,顾视歉然。今幸有道君子舍短取长,曲为印可,受赐弘矣。感激服膺,曷可云喻。昨南工侍简命之下,方为助喜,遽闻读礼还蜀,切深怅惘。然荣登九列,显扬大孝,良足慰矣。比欲陈谢,知已离任,遂尔稽滞。此书托令亲刘寿泉司徒转寄,少布区区相望孔遥,更冀孝履保爱,以副翘企。

《与光禄赵孟晋》

人至辱书,启函疾读数过,情词满纸。翰苑故人,山川杳隔,忽睹手墨,千里而至,固跫然以喜矣。然公数载贤路崎岖,今则留都显擢,荐入亨衢,此可为斯文庆。而追忆往岁事变,劻勷吾侪,相与图议於苑内之直,岂知今日复得弹冠于圣明之朝,此不可为世道庆也哉?仆老衰无补,秪可愧者,拭目公等云集周行。区区事君一念,庶其在此。严召有期,惟多爱以副虔望。

(从这封信的内容来看,收件人应该就是孟静,估计刻本里刻错字了……根据严老头的说法,他当年在西苑直房见了孟静,和其他书里的记载不一样,我怀疑严老头在说谎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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